去年8月,《“永春少林寺”探秘》在本报刊登后,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泉州市原副市长、武术名宿周焜民叮嘱:一定要对“永春少林寺”继续深入挖掘、研究。来永春访问交流的武术名家马明达、释德才等亲眼见过《临济正传三十四世寿圣兴国禅寺铁山卓天二和尚合藏塔自铭》(以下简称《合藏塔自铭》),对“永春少林寺”这一重大发现感到震惊,表示要将“永春少林寺”的相关资料与中国佛教协会和嵩山少林寺进行交流对接。在热心人士的帮助下,近日又发现了一些与“永春少林寺”相关的令人振奋的新证。
1:漳州拳谱上的“福建永春少林寺”是重要物证
在国际五祖拳联谊总会2012年年会上,周焜民展示了有“少林寺”字样的《合藏塔自铭》拓片,指出泉州五祖拳进校园和永春少林寺的发现是2012年泉州武术界的两件大事。国际南少林五祖拳联谊总会香港特区主席李刚则提供了一个更令人兴奋的消息:漳州捷元堂的拳谱上有“永春少林寺”字样!
据了解,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永春拳师张苍荣(或作张苍,人称“苍师”)携妻女到漳州定居,收当地人杨华为徒弟,并招赘他为女婿。杨华遂改称张杨华,尽得张苍荣白鹤拳真传。1920年,张杨华开设“捷元堂”,成为民国年间漳州最大拳派。张杨华高徒郑文龙于上世纪50年代初组织“福建少林国术团”,1969年在香港设立“福建少林永春白鹤拳社”。李刚于1962年追随郑文龙学习白鹤拳,1989年与海内外福建南少林同仁一起发起创立国际南少林五祖拳联谊总会。
李刚为我们传来“先祖张苍传下一脉漳州捷元堂拳法之手抄本”资料,共有六页。其中第二页有竖排三行字,分别为“嵩山少林寺”“福建永春少林寺”“漳州捷元堂传授拳法”。
为什么在香港的这份拳谱上会出现“福建永春少林寺”字样?据介绍,这份拳谱是根据漳州捷元堂提供的资料重新抄录的。李刚让我们向他的师侄林志生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林志生说:“漳州捷元堂鹤拳源自永春,拳谱由我师门曾祖永春人张苍荣留下,几代人依书传抄,原本毁于文革。现今的版本由张杨华的徒弟们所抄录。‘嵩山少林寺、福建永春少林寺、漳州捷元堂传授拳法’是原书的封面。拳法远祖为嵩山少林寺,少林派在闽南以永春为中心,故《明史》有言‘泉州永春尚技击’。”如此,“福建永春少林寺”字样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从张苍荣开始一代代传下来。
漳州捷元堂拳谱是继《合藏塔自铭》之后,明确出现“永春少林寺”字样的重要物证!张苍荣,成为解开“永春少林寺”谜团的关键人物!他很可能是知道“永春少林寺”曾经存在的最后一个永春人,也正是他在漳州传下的武术后人,一代代传承了少林寺的秘密(从张苍荣算起,至林志生已是第五代),为我们解开谜团提供了一把钥匙!
“漳州不少永春鹤法派都有火烧少林寺和反清复明的说法。永春出土‘少林寺’字样就对了,我们都觉得永春才是武术的南少林,漳州的大半武术都源自永春,泉州籍的拳师几乎清一色都是永春人。”林志生说,不仅白鹤拳和达尊拳,还有漳州的猴拳、罗汉拳、朝鹤堂洪家拳、威德堂洪家拳等少林拳种也都承认起源于永春。这说明永春曾是多种少林拳种共生共荣的地方。而除了包容多种少林拳种的少林寺,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这一说法更让人坚信“永春少林寺”是真实存在的!
林志生还提到:明代《筹海图编》记载“僧兵”有少林、五台、伏牛三系,并说“此三者,其刹数百,其僧亿万”,说明少林也是有很多分院的,而永春少林寺是当时明代南少林武术的中心寺院,也是漳州捷元堂的近祖。
2:明代知县序文可佐证少林寺的存在有土壤
明正统年间,永春福鼎(现横口乡)人郭荣六擅长“兵法武艺”,当时永春蓬壶乡绅尤麟儿“拣其子弟及乡之骁勇百余人,聘公(郭荣六)教以攻刺之法,咸有成”(明嘉靖五年《永春县志》),这是永春人形成普遍练武之风的首次记载。后来郭荣六率这些练武有成的乡兵有效抗击了进攻永春的邓茂七起义军,从而在《明史》上留下“永春人善技击”的记载。
明嘉靖元年至三年(1522—1524),有广东及汀、漳农民武装先后五次进兵永春。当时永春知县柴镳发动民间武装力量(乡兵)与之对抗,最后于嘉靖三年(1524年)十月将其追击围歼于德化小尤中团。柴镳所倚仗的乡兵,最主要的就来源于蓬壶和福鼎。其中蓬壶义民潘宜亨率其弟潘宜学、从弟潘宜善出力尤多。柴镳专门写了《赠潘宜亨、潘宜学、潘宜善举义翊赞武功序》(以下简称《武功序》),盛赞潘氏兄弟三人襄助之功。
柴镳在《武功序》中说永春“英风烈气,未尝或衰,斯亦难矣”。并将莆田与永春两地对抗这支外来武装的情况作了比较:明代莆田文风鼎盛,但武风却远远逊于永春。无独有偶,同时期的张岳(惠安人,曾任兵部右侍郎、右都御史)有一篇《赠永春柴尹序》,也将莆田与永春进行比较,可与柴镳的《武功序》相印证。
柴镳和张岳的序文均可证明代永春武风之盛烈,可见永春少林寺并非沙上建塔,而是有着民间广泛崇尚武风的坚实基础。
3:清代《安溪县志》暗寓少林寺消亡之因
为何永春历代地方志对永春少林寺没有记载?
据了解,永春从置县至今共编修过11次县志(包括两部州志),除1990年新修《永春县志》外,保存至今的旧志分别为明嘉靖五年(1526年)《永春县志》、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永春州志》、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永春州志》、民国十六年(1927年)《永春县志》。明嘉靖五年《永春县志》正是由柴镳督修。而柴镳任内曾拆毁民间大量寺庙(民间多称其为“柴镳毁佛”),在永春少林寺(星岩)周边的石鼓和岵山两镇,民间流传着柴镳曾经火烧星岩(一说“新岩”)的传说。若传说是真,那就不难理解为何在他督修的县志里找不到星岩的记载了。火烧星岩不免又让人联想到火烧少林寺的传说。清初的永春少林寺,很可能是在柴镳火烧的遗址上重兴的。
为何清乾隆年间两部《永春州志》上也找不到星岩的记载?我们在铁山的家乡——安溪县的两部旧志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安溪现存旧志有三部。在编修于清康熙十二年(1673年)和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的两部旧志各自的“山川卷”中,对许多相同山川的描述出现差异。如康熙十二年版说:“马山:巍然北峙,登眺其巅,可望泉、漳诸峰。西有大马山对峙,像乎武侠,其麓多出技击之士。”而乾隆二十二年版则说:“马山:巍然北峙,登眺其巅,可望泉、漳诸峰。西有大马山对峙。”很明显删去了“像乎武侠,其麓多出技击之士”一句。
不难发现,康熙年间的地方志尚不避讳谈武术,到了乾隆年间,则对“武侠”、“拳勇技击”等字眼十分敏感,让我们嗅到了当时严酷的文字狱气息。康熙十二年前后,尚未收复郑经踞守的台湾,习武之人既可为明郑集团所用,也可为清廷所用,所以对武术并无十分抵触。进入康熙中后期,在“反清复明”的旗帜下,天地会等秘密社会组织开始寻觅反清力量,于是久负盛名的少林武术及少林僧兵成为其利用的对象。雍正、乾隆之时,清廷甚至把少林武僧的演武和传武活动视为“邪教”的帮凶,当时少林寺僧习武活动受到了空前的抑制。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泉州南少林寺被清廷下令焚毁。因而乾隆年间的修志者在惊惧之下,删去“武侠”、“拳勇技击”等敏感字眼,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也是泉州少林寺和永春少林寺消亡于清乾隆年间的重要原因。
那为何在永春旧志中找不到这样前后对比的线索呢?原来在明嘉靖五年至清乾隆二十二年之间,永春还有四次修志,分别为明嘉靖三十三年、万历四年、清康熙二十三年、雍正八年。可惜的是这四部旧志均已亡佚,我们也失去了寻找永春少林寺的一条重要线索。但我们坚信,努力拨开历史迷雾,“永春少林寺”将越来越清晰地显露她的真容!
通讯员 林联勇 潘长安